劉聞冰
“烏蘇里江來長又長,藍藍的江水起波浪……”哼這首歌,想起我的班主任,湘潭縣一中語文老師王漢明。這是他的拿手歌,尤其唱到“給根”二字,收尾飽滿,酣暢淋漓。他身材敦實,目光炯炯,發(fā)質(zhì)密而粗,烏黑放亮,西式頭,中山裝,皮鞋油光如鏡,踩在木地板上咚咚響。嗓音雄渾,一口普通話,精氣神充足。
王漢明老師△
我從鄉(xiāng)中學考入一中,存在感上由西瓜變芝麻。尤其數(shù)理化,跟不上節(jié)奏,只好讀文科。對文學二字,走火入魔。迷迷糊糊,喜歡上了。饑餓的閱讀量,遇見豐足的精神食糧。同學們進教室,晚自習去了。我一個人在寢室里,捧讀著艾青的《大堰河,我的保姆》,淚流滿面。
因為復讀,進入他的班級。他經(jīng)常在課堂上讀我的作文。更多的,是毫不留情地訓斥,一次次喚醒沉睡中的我。補習生中,周同學、易同學還有我,挨批居多。父母用冬瓜南瓜雞婆鴨蛋湊錢讀書,卻在這里鳥兒啷當,不思進取。這句切中要害,立竿見影,使用頻率最高。
那頓罵,整整四十年了,仿佛就在昨日。1984年上半年的一天,上課鈴聲響起,他從容走進教室,右手拿起一支粉筆。一言不發(fā),在黑板左上角板書三個字,全班同學個個目瞪口呆,莫名其妙,而我,用膽顫心驚來形容,恰如其分。
“多么瀟灑,多么得意?!蓖趵蠋熼_口了,表情嚴肅:“考得一塌糊涂,偏偏把名字寫成這樣!”他生氣了,因為我的懵懂與迷茫。劉紹棠,聞一多,冰心,這三個名字在心中掀起波瀾。高考前夕,我將文彬改成聞冰,在語文測試卷面上豎寫著,劉字利刀旁的豎勾圍住另外兩字的右側(cè)。
語文基礎相對好些,數(shù)學糟糕,復習迎考階段,精力出現(xiàn)傾斜。修改后的名字,沿用至今。他為完善我的學籍檔案,費了不少心血。寫得一手好字,強勁有力,落落大方,字如其人。他經(jīng)常講當時的文壇動態(tài),講江陽韻,講飛流直下三千尺。我至今熱愛作文,離不開他的影響。
據(jù)理力爭,凡事弄個明白,是他的堅守。1983年10月,組織班上的同學去長沙馬王堆參觀。到達后,卻發(fā)現(xiàn)大門緊鎖,他當即面紅耳赤,與工作人員爭吵起來。當然不會得到想要的結(jié)果,有人在先天深夜朝這里伸出了賊手。他洪亮的聲音,常常通過文字表達出來。他在1989年第2期《人民教育》刊發(fā)的文章中倡議:班集體的形成和鞏固,是以共同的奮斗目標為前提的。
2000年左右,一位做編輯的同學告訴我,他用成語寫成一篇韻文,分兩次在《湘潭日報》發(fā)表。見報當日,他都及時趕到報社,一睹為快。那時,估計他接近或已退休,那種迫切與高興,不亞于熱血沸騰的文學青年。如今,我也快退休了,依舊癡迷文字,這一點與他一脈相承。
嚴師出高徒。易同學大學畢業(yè)后,成了他的同事。周同學步入坦途,主動上門,每年至少與他見上一面,噓寒問暖,不忘師恩。我做得糟糕,一畢業(yè),就沒回過頭。 “赫哲人走上幸福路,人民的江山萬萬年……”《烏蘇里船歌》,讓我記起王漢明老師。一打聽才知道,學生想來而先生已去。一切的鼓勵與批評,只為恨鐵不成鋼。歲月如流,心存感念。原諒我,慢了一拍。
作者單位系:湘潭縣人民檢察院
一審:曾金春
二審:伏志勇
三審:萬朝暉
責編:劉璐
來源:湖南法治報